(原标题:技术从来不中立)
技术的中立只存在于概念中。
现实中的技术不存在中立。康德的《纯粹理性批判》将技术不是中立的原因,认定为人类把科学技术的原理用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。
这种用来处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技术,是人的意志的延伸,阶级圈层影响了它的形态,商业利益左右了它的模式。
先来解释技术是人意志的延伸。虽然技术与媒介的定义不同,但许多技术是一种媒介,即这种技术是人的延伸。媒介是人的延伸,是麦克卢汉在《理解媒介》里的解释。
怎么理解这种延伸?人类最早期的工具,可能是棍棒,可以将它理解为胳膊的延伸,用来打击;石斧是牙齿的延伸,用来切割;耕牛是人的肩膀的延伸,即牛的肩膀代替人的肩膀。到现代,文字是思想的延伸,厕所是消化系统的延伸。
技术所承载的人的意志的延伸,在于人的文化思想,今天的电脑里都有各种芯片,存储芯片,逻辑芯片,逻辑芯片决定了电脑处理信息的逻辑,这种技术有很大的隐蔽性,越是好的技术,就越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。
一个逻辑芯片中的晶体多达几十亿个,其复杂性已经是所有个体人类难以理解的。设计制造它们的荷兰光刻机,一台机器有多达几十万个零部件,涉及的供应链企业也多达几百家,任何个人和单一一家企业无法窥其全貌,理解其逻辑。但它却是所有这些参与者文化思想的集合体。
一个芯片它可以被用于各种不同的目的,包括有价值和无价值的目的。这就涉及到技术的初衷,它是人类意志的延伸,一种有目的的延伸,有出于善意的,出于恶意的。比如枪,被发明出来用于射杀。钢盔,被发明用来保护头部。
这样就让媒介技术变得好理解起来。
为了说明技术的阶级性,我们举例来理解,假设一个农民在田野里发现了一架遗弃的私人直升飞机,他能拿来做什么?
他甚至可能连加满一箱油的钱都没有,更别说各种他无法驾驭的技术技能,这个飞机对他来说,具有技术和文化上的巨大压迫性。
另一种阶级性是它价值,飞机对农民来说是不经济划算的,毫无用处,因此它的价值在不同阶级中发生了变化。
效率、可操作性都是技术内在的追求,而且不同的群体对于不同的技术有不同的渴求,所以技术对于不同的社会群体来说也具有着不同的价值,亦即技术负载了不同群体的不同利益和价值。
许多技术是为特定的群体而研发的,武器是为军队而研发的,化妆品的提炼技术是因女人研制的,镰刀是给庄稼人准备的。
最明显的是电脑算法在消费市场上的应用,将这种阶级性应用到了极致。消费主义算法擅长的就是给人贴标签——一种阶级性的表现,给奢侈品消费者贴“奢侈品”“高消费”的标签,给买镰刀的人贴“低价”“农产品”的标签,然后依据标签的阶级性推荐商品、精准营销。
我曾举过一个例子,2011年的亚马逊网站上有一本名为《苍蝇的成长》的纸质书被系统自动加价到2369万美元。它继承了人的意志,一种见风使舵的本领。
这种“见风使舵”,是算法程序秉承的程序员的意志,将人类惯有的文化思维灌输其中,即根据市场供需关系自动调整售价,当供不应求时,且很多人想买它时,算法程序就不停地加价。
一个互联网贷款平台的老板曾给我说过他们的审贷模型,地址填写为高档小区的人获得信贷的额度与机率更大,通讯录里有很多企业高管的人也同样机率更大——他们可以爬取到通讯录联系人的基本信息。这是因为他们以此揣摩、定位贷款人的社会阶层。
再来说商业利益对技术的左右。
P2P本是一种点对点的技术,用来连接人与人,P2P网贷用它做借贷,网络互助用它做私力救济,手机支付中,也有P2P技术的存在。它们明显的好处,是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连接得更快、紧密了。
在商业利益的左右下。中国做网络借贷的,在2013年至2019年期间,绝大多数企业将P2P的点对点技术异化成了B2P,即企业对个人,P2P网贷本应该是个人借贷个人,但企业为了自己的利益,在居中关系中,将出借人的钱拦截下来,利用长短期限的错配,零整资金的错配,由自己决定借给谁,不借给谁,并自己投资房地产和其他产业。
网络互助也是一个鲜明的例子。2017年前后,中国最主要的几家互联网公司,都做起了网络互助,其实P2P的点对点技术在这种互助场景中,是最有应用价值的。但中国互联网公司却醉翁之意不在酒,只是依靠P2P技术笼络用户加入。因为做互助本身吃力不赚钱,几乎所有公司都依靠笼络大批用户后卖保险,几家公司甚至在拥有大批用户后宣布关停互助业务,成了纯粹的卖保险平台。
P2P网贷和网络互助在监管要求下大量关停,P2P网贷无一幸存,网络互助只剩下少数几家。
手机支付也是技术改善人与人关系的应用。它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易支付效率更高了。这种支付技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解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——信任而产生的。到后来,手机支付背后的关系普越来越庞杂,涉及支付机构与银行之间的清算费率。市场地位左右着费率的高低,越大越有话语权,大企业以市场话语权挤占小企业生存空间,进而出现了不正当竞争的关系。
这几个例子中,企业都用技术进行不公平的利益和风险分配。从一开始,技术在金融科技领域的应用是带有强烈目的性的,即技术研发时已经设定目标,和枪的发明一样。算法在金融、消费中也绝非中立,而是以利益为参照系。
许“技术向善”的愿望是可以的,但记住,从一诞生,技术就不是中立的。技术向善能不能实现,还要解决好商业利益、阶级圈层和人类意志对它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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